第八章

，我向她倾诉心曲，得到的就是这个。”他会突然又冒出一句，“你跟我昨天介绍给你的那个金发郎玩得怎样？”这话当然是对贝西说的，贝西嘲笑他，说他没有眼光。

他说，“得了，别给我来是心非的那一套了。”然后他又开了一个玩笑，这个玩笑恐怕已开过一千次了，因为他俩总是以此取乐——“喂，贝西，咱们麻利地睡一次怎么样？只睡一次……不行？”待这个玩笑像往常一样收场了，范诺登又以同样的吻补充一句，“喂，他怎么样？你吗不跟他睡一次？”

贝西的中心思想是说她不能、不愿意把自己当作一个伙伴。她谈论激，好像这是一个新名词一样。对于很多事她都充满了激，甚至像这种小事她也全力以赴。

“有时候我也会动的。”范诺登说。

“哼，你呀，”贝西说，“你不过只是一个疲惫的色鬼罢了。

你不懂激的含义，你一勃起便以为自己动了。”

“好，也许那不是动……可是不勃起也就无法动，是不是这样？”

我和范诺登步行去餐馆时脑子里始终想着关于贝西的事，以及被他拽进房间没没夜鬼混的那些。我已经完全适应了他的自言自语，根本不用打断自己的思绪，一听到他说完了我就可以不假思索地发表一些正中他下怀的评论意见。这像二部合唱，而最像大多数二部合唱之处在

于，一个全神贯注地听只是为了听到要他自己启齿唱的信号。今晚他不上班，我又答应了陪他，他的提问已经使我生厌了。我明白不等今晚过去我就会疲力竭的，如果运气好我就在他上厕所时乘机溜之大吉——也就是说，如果我能以某种借从他那儿先骗到几法郎。

可是他知道我惯于中途溜走，因而他不愿受奚落，紧紧握住他的钱包以防发生这类事。如果我向他要钱去买烟，他便非跟我一道去不可，他自个儿绝不独自呆着，一秒钟也不。甚至当他成功地搂住一个时他也十分害怕独自同这个一块儿呆着，只要可能他就要我坐在房间里看他那件事，如同刮脸时叫我在一旁等着一样。

晚上不上班时范诺登至少要设法在衣袋里放上五十法郎，可是这仍挡不住他一遇到可能有钱的主儿便开要钱。他说，“喂，我二十法郎……我等钱用。”与此同时，他有本领作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若是对方断然拒绝了，他便出言不逊了。

“得了，你至少得给我买杯酒喝。”喝到酒后他又和气他说，“那么给我五法郎好了……给我两法郎……”我们走遍一家家酒吧去寻找一点刺激，每一回总能添几个法郎的收。

在“库波勒”那儿我们偶然遇到了报社里的一个醉汉，是一个在楼上活的家伙。他告诉我们办公楼里刚刚发生了一场事故，有一个校对员从电梯上摔下来，看来活不成了。

起初范诺登吃了一惊，地吃了一惊，后来听说那是佩克奥弗，那个英国，他便显得轻松些了。他说，“可怜的家伙，他死了还比活着好，他也是那天刚装的假牙……”一提到假牙，楼上那个就哭开了，他一把鼻涕一把泪他讲述了这次事故中的一个小曲。他为此很难过，这个小曲比这场灾难本身更使他难过。佩克奥弗摔到电梯底后恢复了知觉，这时来救他的还没有来。他的腿摔断了，肋骨摔碎了，可他还是挣扎着站起来四处摸他的假牙，在救护车上他仍在昏迷中大声呼唤丢掉的假牙。这个小曲既可悲又可笑，楼上那讲述时简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是需要加倍小心的一刻，同这样一个醉鬼打道，弄不好他便会用酒瓶子砸你的脑袋。他并不特别同佩克奥弗好，实际上他几乎根本不曾进过校对部——报社里楼上楼下的工作员之间竖着一堵无形的墙。现在听到死了他也想表示一下同伴谊。若能哭得出他便要哭，以表明他也是正常。而乔和我都很熟悉佩克奥弗，也明白他根本不值什么，因而我们对这一番喝醉后的多愁善感很不以为然，哪怕只是几

滴眼泪也罢。我们想明白告诉他，可是跟这样一个家伙打道你可诚实不起，你只得买一花圈去参加丧礼，装出一副很伤心的样子。你还得祝贺他写了一篇如此缠绵悱侧的讣告，好几个月内他都要把这篇讣告带在身边，把自己吹个不停，吹他是如何处理当时的局面的。这些我和乔都预料到了，尽管我们一句话也不用说，于是我们站着，以凶狠、沉默的心听他说，一有机会逃走我们便逃走了，让他在酒吧里喝着茴香酒自己对自己哭诉去了。

一走到他看不见的地方，我们便狂笑起来。假牙！不论我们说这个可怜家伙什么，而且还说到他的一些优点，但最终总是回到假牙上来。世上有些就是十分古怪，甚至死亡也会使他们变得可笑。死得越可怕他们就越显得滑稽可笑。想把他们的死亡看得严肃一点儿也没有用——你想要在他们的死中找出什么可悲因素，你就得撒谎，就得伪善。由于无须摆出假惺惺的姿态，所以我们可以纵为这件事放声大笑。我们笑了整整一夜，其间还发泄了对楼上那帮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