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鬼族

毕亥便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那四族也并非毫无理，在山这边的羽族、蛟族，看着也与你们无异，这不过是后天的教化罢了。而在山那边，他们从心里不喜欢这些教化，就做得少，因而在你们看来，越凶残。而如今这些状况，实在都因为最初的一点差异所致。”

“至于我，生在魔国，见过了那些事，又听到族中的远古传说，总觉得山这边的，该是更像我们的。可我到了山这边，遇着了不少，才知道你们也并非最初的模样。”

“在你们这里，总会提到古时的君子如何——那所谓的古时君子，大抵就是指最初的那些，如你一般的那些。生而理克制，懂得取舍怜。可这么多年过去，你们的理，也渐渐抵不过天了吧。”

“其实……所谓禽兽天，都由洪荒宇宙当中的混沌之气而来。而种种理美德，则由这方世界的空明元气而来。如今这世道，混沌愈盛，在所难免了。”

李伯辰听他说了这些，不由得暗暗心惊。半是因为他所说这些与自己从前知晓的全无关系，半是因为，此明明是个魔国，且并非罗刹、须弥，而是妖兽之属，但说起话来却与六国无异，甚至能称得上是个饱学之士。

这样的物在那边该还有许多，因为他是自称“鬼族”的，而自己从前也听说过“鬼兽”，可是……怎么从没提起过他们是这个模样？

他想到这里，毕亥又叹了气：“不过这也不怪你们。即便我身为鬼族司祭，是天生的阳均衡之体，被叶卢炼石棺之后，也迷失了本。”

“十几年来，我这灵被他纵，取了不少无辜命。刚才见着你，心里更是生出了畏惧。叶卢将我安置这里时曾说，倘若我将你杀死、或者困住，就可得自由。我为这事答应了他，可见着你之后想的却是，尽快将你惊走，叫你找他去，而我便可先做个不受束缚的灵，慢慢寻找脱身的计策。”

“只是没料到你是古之君子，竟叫我脱困了。”

李伯辰皱了皱眉，道：“那个叶卢既然能捉你、用了十几年，我想不是寻常之辈吧。难道他事先没有考虑过这种况么？”

毕亥道：“该是有的。但他与我命相十几年，我也渐渐得了些灵力，身上的禁制也渐弱了。他该清楚，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脱困，必然要反噬他。倒不如将我留在这里，如果我败了、死了，他就没了一个后患。如果我胜了……依他对我的了解，该知道我不会去找他报复。因为我还有些更重要的事要做。”

毕亥说到此处，略一犹豫，道：“我来山这边，本就是为了做那件事——找一位魔国的公主。”

这件事对毕亥来说似乎是件绝大的秘密，可竟说出来了。不过李伯辰眼下对这事并不感兴趣，刚要开，毕亥却又道：“我知道你想问我真罗公主的事，还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北原上的事的。”

“这些，与我要做的事，其实是同一件——你刚才说得对，六国与魔国与争战几千年，无论最初是为了供奉的灵还是旁的，都已是化解不开的血仇了。”

“但我鬼族并不愿见到世间是如此模样，因而暗中与魔国王族联络，已渐渐成了些气候。罗刹、须弥、妖兽王族当中，也有些想要停止这些杀伐。于是二十多年前，魔国罗刹部的罗旬天去了北原，想要寻找和议的机会。”

“但此事败露，罗旬天被罗刹暗算，死在了北原上，天母那时怀有身孕，诞下一之后被处死，那婴，就被贩到山这边来了。”

“我刚才问你为何要杀真罗公主，是想你既然是这样的君子，如果在北原上见到了真罗公主、又听她告诉你她劫了你们的去并非是为了取他命，又怎么会将她杀了呢？”

李伯辰愣了好一会儿，心中惊诧。在北原上遇到的那四排眼睛的妖，真是如同毕亥所说……是妖兽王族中主和的那一派么？

她生擒隋不休，原来不是为了得到中州结界的秘密、也不是要什么修法，而是想要叫他了解她们那些的心思……叫他传信的么！？

他努力回想当时的景，渐渐意识到，当时那妖似乎的确没有取自己命的意思，只有隋不休说了一句“曼曼，杀了他”——难道是因为隋不休当时被她暂时迷了心智，失了本，所以才说了那样的话么？

他沉声道：“那个……真罗公主，当时并没有对我说什么，大概也没有机会说吧。”

毕亥叹了气：“当时她该是与那个心相连吧——你们对妖兽毕竟成见已，她只能与他心相连、暂且迷了他，才好平安带他走的。她施展了那样的术法，如果又事出突然，的确来不及说什么。”

李伯辰沉默了一阵子，一时间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好。

毕亥却又道：“至于我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其实与你也有关系。”

“你身上该是有妖兽血的吧？”

李伯辰心中一惊，旋即平静下来。毕亥看起来无所不知，知道这件事，他也不那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