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拜爵

簪袅的，最后一名拜的竟然是四等爵不更。

护军按爵位由低到高大唱所拜爵位，每唱一底下的士卒便高呼一声‘彩’，待喊道最后那名拜不更爵的武骑士时，全场彩声如雷，万名徒卒已然疯狂。一等爵公士见县令已可以不拜，二等爵上造在乡里倍受敬崇，三等爵争相执礼送脩，送子拜其为师以习战阵杀伐之术，而四等爵不更，可为官，也可习兵法为将，更可以投身豪门，前途绝非常可比——变法百余年，伍卒军功集团遍布秦国各地，虽不能与官府抗衡，也是自成一体。

白林见到士卒疯狂心里就高兴，士卒如此就能多斩首，多斩首自己就能授爵升官，喝彩欢呼声里，他端起酒碗大声道：“为壮士贺！为拜爵贺！为大王贺！”

喊罢一气把酒喝，全军彩声又壮了几分，待鼓声歇去拜爵者下台，众又去摸拜爵台的木柱，有传言说拜爵台木柱只要摸了便可拜爵，只是万余围着小小的拜爵台，不是谁都能摸得到的，哄哄的场面直到回营的军号声响起，才最终散去。

奉主将之令，刚刚激动完的秦军不得不收拾行装，准备立即撤出江邑。拜爵之时，已潜至江邑八里不到的楚军斥候恰好目睹了这疯狂的一幕。

“这是为何？那七可是百兵莫敢向？”放下陆离镜，叫奋的骑手不解秦军在什么，他清楚的看到秦军喊‘彩’的对象不是那个鶡冠鳞甲的裨将，而是台上几名普通士卒。

奋会骑马是因为他出身圉童。天有十，有十等，这是比僚（庶民）还低的级别，没读过书不识字的他能想到的只是巫术：若非这七不是‘百兵莫敢向’，众卒拜他们为何？

“此为……”同样为斥候妫景刚才也看到了秦军的疯狂。他读过书识得一些字，更重要的是身为公族子弟，落魄到举债度也是见多识广，非区区圉童可比。他舔了舔早就涸开裂的嘴唇，道：“以秦法，秦斩首皆可拜爵，那七正在拜爵，所以同袍艳羡之。”

妫景言语中有愤恨，也有些悲戚，江邑之战过去许久，拜爵不可能因为阵战斩首，而楚军斥候因为秦军武骑士截杀十出九不归，这才到他这个会骑马的公族子弟出来探侦敌。高台上那几个秦卒很可能是因为斩杀己军斥候才拜爵的。

“那七定和公子一样，生来就是贵吧。”奋根本没有妫景那种因同袍战死的感伤，反而羡慕秦皆以拜爵。当然，聪明的他故意不提此点，直说那几个秦生来就是贵。

“何为庶民何为贵，你我皆是楚，乃军中同袍。”正如奋没有同袍战死的感伤一样，妫景也没有奋对秦国可拜爵的羡慕，毕竟他自己本就是公族子弟。

“公子，秦在收拾行装，看模样许是要撤出江邑。”第三名老斥候静静的说话，他也是圉童出身，为斥候久。

军队宿营时军旗遍于大营的墙垒上，这样既能壮己声势，又能遮挡敌军耳目。现在营垒上的军旗一面一面拔下，主将的旌旗也徐徐降下，真是要拔营而去了。

“好。我等马上回营相报。”全身满枯的妫景激动中半起了身，埋伏两天才得了这么一条重要军，他对回营早就迫不及待。

“公子不可、万万不可！”妫景的举动把老斥候吓个半死，他忙把妫景拉了下去。“秦皆戎马，高大健壮，绝非我等坐骑可比，此时回营定为秦武骑士所截……”

“那当如何？”妫景虽不高兴，但也知老斥候能活到现在绝非侥幸，不得不耐着子听他说完。

“等天黑。天黑后骑踪难辨，便是被武骑士追上，他们的臂弩不远，完箭就不再追了。”老斥候答道，这便是他活到现在的原因。

“不可，秦撤出江邑，许是换防界，我军正可借机拿下此邑。”又等了许久，见秦军大队马正离开江邑，立功心切的妫景又坐不住了。“你等速速随我回营，不然军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