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筷子和羊杂汤（二）

碗是最常见的粗陶碗，黑里透红，虽然没有上釉，却也洗得十分净。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白色的羊杂汤里浮着绿的葱花和香菜末，黑盏白汤，光看着也能引得食指大动。

这样一碗羊杂汤，却被放到了拉车的青驴面前。赶车的黑衫少年从他老师手里接过一副乌木簪银的筷子，挟了一筷子脆生生的羊肚，送到了青驴嘴边。

驴吃是天经地义，就算是将军的战马，也只不过是吃些掺了蛋的豆麦。然而这青驴却能吃，它一张，就把羊肚用舌卷进嘴里，嚼得吭哧吭哧的，却显得极为快活。

魏野在边上看着小哑给青驴喂羊肚，也不在乎掌勺师傅和小伙计的怪眼，感慨地拍了拍大腿，说道：“这一路上也真是辛苦它了，这一路上都没吃什么好东西，全靠这些丹药撑着。如今到了张掖郡，是该叫它吃吃补。”

小藿见着这说话的客将手中釉色肥厚的白瓷瓶，朝袖中一收，却拿出了一只铁盒，递给他的学生。那铁盒长有半尺，这客却穿了一件窄袖的青锦道服，也不知道那么大的铁盒是怎么收在袖中的。

小哑接过魏野递过来的药匣，从中取出一块芋样的物事，双手略微一搓，将外皮搓下，露出里面洁白致密的部分，微微有些粘腻的汁流出。小藿不知道这是什么，他的师傅也不管这怪的一行客，沉默地又站在了灶台后面。

青驴刚吃了羊肚，正高兴的时候，见到小哑拿出来的这芋般的新鲜药材，顿时想朝后缩。然而它看着边上那个自己的真正主，却又不敢动了。

就听得仙术士叹息说道：“这茯苓虽然只是五年生的，药不足，还有些粘牙发苦，但对你也有好处。一般拖车的家伙，还没有你这样的造化，还要挑嘴怎的？”

听着主发话，青驴不敢再躲，老老实实地看着小哑双手一合，把一大块茯苓压成指甲盖大小的碎块，全拌进了羊杂汤里。

吃着这些混了茯苓块的羊杂汤，青驴虽然知道自家主说的没错，然而那种微苦而回甘的茯苓味道混杂在鲜美的羊杂汤里，这样怪的味还是吃得它有些难以接受。只好以哀怨的眼，地看着仙术士。

旁边司马铃轻轻地笑了起来，从袖中摸出一块黑色的糖块，手一扬，就丢进了青驴的嘴里：“辛苦啦，这粒甘糖给你吃，补补盐分。”

看着司马铃拿出的那块甘糖，魏野和小哑想起那带着呛鼻甘味、又咸又甜的糖果，同时移开了目光。

然而青驴吃着这粒重盐重味，带着八角茴香和甘香气的糖果，随即开始摇晃脑，还向着司马铃点了点。心想，虽然主是个不好招惹的恶趣味家伙，但小主是这么一个体恤的漂亮姑娘，倒也算自己运气不错。

小哑看着摇晃脑的青驴，不由得迟疑问道：“老师，那糖……给它吃了真的没什么问题？”

仙术士拨了拨浮在汤面上的葱花，好整以暇回答道：“牛嚼牡丹，驴吃糖果，哪分得出什么好坏来。只不过这种葩糖果外裹了一层盐壳，正好对了它的味罢了。话说上古时候，有个叫晋武帝司马炎的昏君，每天夜里都坐一辆羊车在后宫转悠。那羊闻到哪处妃子在门洒了盐，就朝哪处妃子那里走，一样的道理。”

小哑从开蒙读书以来，从不知道自三皇五帝算起，到底有哪一个国君叫司马炎。然而听魏野说得煞有介事，想来应该是某个古时诸侯，便不再问，继续掰碎了茯苓，喂给青驴吃。

道旁小店，路过客棚下歇脚，弟子喂驴，虽然细节上有许多和寻常家格格不的问题，粗略看去，倒也没有什么异状。

掌勺的师傅不管这客做派如何特，继续照看灶火，煮羊杂汤。小伙计小藿也不懂得这一行的做派其实异常地豪奢，而且充满了星界之门冒险者特有的那种发户气质，他只是觉得那个白衣绯袴的少长得真好看，鸦羽般的乌黑发，白皙的肌肤，面相可得像个白瓷娃娃。

如果天上真有仙，那这少就一定是最讨仙喜欢的小仙童。

就在他装着擦桌子的模样，偷眼盯着少的侧影，微微出的时候，突然有一脚踹上了他的后腰！

小藿年纪不大，才十五岁不到，这一脚踢得又极重，顿时让少年瘦小的身体朝前一跌，带翻了棚下的矮桌。

一阵血倒流至部的眩晕中，小藿觉得自己嘴里有咸丝丝的东西在流动，然而在他想明白那是什么之前，一个难听的锣嗓子已经响了起来，振动着他的耳膜：

“铁师傅，上次我们教长就和你说过，不许你在这里开店，你为什么不听呢？”

小藿一回，就看见街上那个有名的泼皮、配军马长庆，一身白祫长衣服，上裹着白布缠，正趾高气扬地站在师傅的灶台前。在他身后，站着几十个汉子，有面目和汉一般无二的，也有目高鼻，带着杂姓胡那子冲鼻子膻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