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回 拍马屁流氓讨好

若依着你的意思，写些私话儿，万一到楼中被第二个拾去，还了得么？所以我只写这几个字儿，就使被旁拾去，也想不出这里再有什么机关，你还嫌我写得少么？“几句话说得贡春树又羞又喜，暗想章秋谷这真是细，我此番央他同来，也不枉了我一番跋涉。如今世上那里还有这样的好，为着朋友的事肯这样尽心竭力？心上这般着想，却感激到万分。

只见秋谷把方才写好一张信笺，折了一个方胜，取一条麻线，结结实实的紥在笔梗中间，把手招招春树，走出舱去。春树也随后出来，到船上立定。

正是那七月中旬的时候，玉宇无尘，银河倒影；纤云四卷，清风吹空。一明月高高的挂在天中，照得水面上十分澄澈，万籁无声，那景物甚是凄楚。

秋谷走出船舱，举仰望，见那上面的楼窗依然紧闭，月光照着，好像里面隐隐有灯火一般。秋谷把那一支袖箭放在手中，又仔细打量了一会，见那楼窗的样子都用竹纸糊在外边。秋谷翻身走到船边，离开数步，放出眼力觑得较亲，用尽平生之力发了一

箭。只听得“呼”的一声，那支袖箭竟穿楼窗里面去了。秋谷大喜，春树倒吃了一惊，低低的赞了几声“好箭”。秋谷见那支袖箭一直穿楼窗，便同春树两在船上坐了一会。冷露无声，西风拂面，虽是新秋天气，却也有些凉回枕簟，露冷罗衣的光景，便拉着春树进去睡了。

春树睡在床上，千思万想的，这一夜又不知转了多少念。好容易到天明，叫醒了秋谷一同起来，吃过点心，说些闲话。差不多十点钟，秋谷又取一张东洋信笺写了一回，却不许春树近前来看，只叫他到船上去等候。一面仍旧折成方胜，又寻了一枝笔，照依昨一般，如法炮制的制备定当，藏在袖中，走出船立定，目不转眼的看着那上面的楼窗。不多一会，果然只听得“呀”的一声，楼窗开了一扇。秋谷眼力最尖，早看见一个丽，腰肢袅娜，骨格轻盈；眼含秋水之波，眉锁春山之恨；云鬟半卸，脂不施，娇怯怯的倚在楼窗向着下边张望。面上好像带着几分病态，越显得弱不胜衣；更兼泪眼惺忪，愁容寂寞，那一付带病含愁的丰格煞是动，仿佛是一树带雨梨花，娇柔欲坠。秋谷见了暗暗喝彩，想怪不得春树这般着急，果然面貌不差。那丽开了楼窗，探出半身往下看时，恰恰的和春树打了一个照面，一时又惊又喜，心上边也不知是什么味儿，好像有多少的酸甜苦辣，一霎时并在一堆。一个楼上，一个船，彼此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看了半晌。春树只觉得一阵心酸，忍不住泪珠欲滴。程小姐更是蹙着双眉，含欲泣。男两虽然对面，却不能说一句话儿。

正在彼此相看之际，秋谷猛然把春树推开数步。春树刚刚回过来，只见他翻身舒臂，轻轻的把右手一扬，听得“呼”的一声，秋谷手内的一枝袖箭早飞楼上窗中，在程小姐耳边擦过。程小姐大吃一惊，一连倒退几步，几乎跌倒。秋谷早拉着贡春树走进舱中去了。程小姐定一定神，方才看那飞进来的是什么东西。只见原是一支水笔，套着一个白铜笔管，有一个红纸方胜系在中间，和方才拾着的差不多的样子。程小姐连忙拾起，拆开看时，见上面写得明明白白的，叫他怎样脱身，如何走法，自有在下边接应，叫他不用心慌，就是这几句说话。程小姐看了虽然欢喜，却终久是个年轻子，不免有些胆战心惊，只得大着胆子，硬了皮，悄悄的收拾了一回。喜得是程小姐被他们锁在后楼，就是送饭与他，也在壁间开个一尺见方的小门，叫传递。这两间屋内，竟是个迹不到的地方，所以凭你如何做作，也没有看见的。

直等到晚上十一点钟

，月明如水。照进纱窗。程小姐把楼窗开了两扇月光之下，已看见春树立在船，秋谷立在春树身后。船上叠了一张茶几，茶几上边又叠了两张椅子，就和楼窗的高低差得不多，只低了四五尺光景。程小姐见他们已经预备，满心欢喜，放大了胆，把两条绉纱腰带接做一条，一系在自己腰间，一系在楼窗柱上，系得十分结实。章秋谷在船上已经看见，两下打了一个照会，便叫春树立上椅子去接他一接。那知春树向来胆小，刚刚上得茶几，两只脚早索索的抖个不住，急得章秋谷悄悄的顿足，埋怨他道：“现在这一刻儿的时候正是要紧，怎么你这般胆小，不被你误了大事么？”春树连连摇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正是：

黄衫挟弹，暗传青鸟之书；红衔恩，合受花枝之拜。

欲知后事如何，但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