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节

割了。”韩世忠道：“将主，他们自不济事，我等也莫去管，就算贼兵夜袭，咱们这里都是虎将，杀一个反败为胜，正好叫那蠢货服气。”

话虽如此，还是嘱咐众军警戒，睡时不许解甲，兵刃都在手边。

唯有曹，却是真正睡不着。

辗转一回，起身走出帐篷，抬望见天空云遮月隐，心中思绪起伏，忍不住想起悠悠旧事：

那一年，他统军十五万来征张绣，张绣投降，邀曹城内，连款待。一喝醉，回到寝处，忽然寂寞，问出了让他后悔半生的一句话：“此城中……”

因而结识邹氏，投意合，当夜共枕，一个寂寞征夫，一个久旷寡，那夜滋味，直如蜜里调油，端的是浓密甜稠、难舍难分。

邹氏曰：“久住城中，绣必生疑，亦恐外议论。”对曰：“明同夫去寨中住。”次，果然移于城外安歇，两个夜取乐，不思归期——无巧不巧，那时安歇之处，就在如今营外不远。

想到了邹氏，老曹回味一笑，那个，不得不说，着实很润。

但是随即，脸上笑意转为苦涩，眼眶也不由湿润，却是想起了因自己举止失德，而英勇战死的大将典韦，以及子曹昂，侄子曹安民，乃至坐骑绝影。

心中暗自思忖道：千载光已过，王图霸业皆空，可见所不能忘怀者，唯唯义而已。某之前世，徒为霸业奔波，逐渐身不由己，辜负多少意？这一世难得醒转，却万万不可再履前途。

一时间又想到白里孙安、耿恭冲阵，自己虽觉不妥，也冒死冲杀上去，又不由自得：若是前世，吾自矜身份贵重，肩负天下存亡，岂会冒行此事？可见今生，毕竟畅意多哉。

他越想越是思起伏，忽然又生出一个念：典韦忠勇无双，昂儿安民俱属纯孝，彼三生死壮烈，说不定早已成，吾既然身临故地，何不往以寄之，以托哀思？

想到这里，再也待不住，索转去伙房营中，携酒一瓮，又找了几个猪脚、羊腿，拿条包袱布裹了，摸一把短斧持在手中，悄悄自边门出营。

步行一里许，便见空旷大地上，有一棵孤生的大树，枝叶繁茂，粗可数围，不远之处，便是清水河，虽然天暗看不清全貌，却闻得淙淙水流，似琴如筝。

曹辨认片刻，流下泪来——昔辕门内也有这棵孤树，高三丈余，远无如今这参天之势，品种却是一般。

他默默立了片刻，跳起脚，折些树叶，几片一凑，摆成几个盘子形状，拿出猪脚、羊腿，挥短斧砍成大块，放在那些叶子上，自己就往地上一坐，悲呼道：“典君，昂儿，安民……汝等英魂可在？若成明，且现身来，与吾同饮也！”

喊了几声，拿过酒瓮拍开，先自痛饮三，随即一挥，哗啦啦，倾了半瓮酒在地上。

酒水快速洇泥土，留下几块湿痕，夜色里看去，恍若当年鲜血，曹见了，泪如泉涌。

风声瑟瑟，自清水河上吹来，顶树叶娑娑，恍似故低语。

曹又饮几酒，晃了晃，只觉今夜之酒，不知为何上极快，脑袋里已有些晕乎。

他叹气，含泪笑道：“罢了，是我痴也。典韦将军，当已转世为吾弟二郎！毕竟你等身量、面庞，着实相似，他自家练出的戟法，也近乎将军之路数——不过若是如此，昂儿，安民，你二英魂尚在，何不出来与吾一会？”

歪着等了片刻，自言自语道：“莫非你两个，也都转世去了？昂儿，你若转世，该当再为吾子。吾如今年过而立，尚无子息，三娘诞下之子，若是汝之转世，当可不必再经征伐厮杀之苦，待你长成时，天下已定，你为太平之主，得享清福，便算为父还你这场因果。”

说罢痛饮几，越发笑得开颜：“安民贤侄，你若投胎，此世也当为吾之子，辅佐你兄，共乐太平，便是叔父对你心意。”

心想安民这孩子，慕文采，好风流，倒是有些像自己，邹氏貌美，也是他先发现才推荐给自己的。故此这个孩子，若是投胎，母亲该是师师才好。

他正想的高兴，忽然地面震动，曹先是一惊，随即喜道：“啊呀，莫非吾子吾侄，果然成了明，正赶来见吾？不然怎地这般大动静？”

他眨了眨醉眼，有些踉跄的站起身，便要往震动出迎去。

忽然之间，平地卷起一阵狂风，直将地上摆做盘子的树叶连那些猪羊块，都尽数卷上了天空去，只一霎时，吹得漫天云雾尽消，只见一明月高悬苍穹，将银光洒满大地，曹啊呀一声低叫，猛然看清，来得哪里是他子侄？分明是宛城开出来的万马千军！离他近的，不过二三十丈远。

曹这一惊非同小可，顿时酒意都化冷汗出了，脑袋顿时清明，怪叫一声，提起短斧，扭就跑。

那些贼兵，被方才一阵怪风，卷起无数砂石，许多都迷了眼，立在原地揉，少数见机快的，见曹身披甲胄，大叫道：“那是个宋将，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