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皇帝的态度

出此时在笑的竟然是皇帝，从前初次被引见时，他也听到过这位北燕皇帝爽朗的大笑，可此时他却觉得这低笑有些不同。

而下一刻，他就只听到砰的一声，等用眼角余光偷偷观察时，他却发现皇帝竟是抬脚踹翻了面前的桌子！

随着那些盘盘碗碗全都跌落在地，各种官窑烧制出来的致瓷器无不砸了个碎，那一瞬间，徐厚聪整个都呆滞了。

都说北燕皇帝喜怒无常，杀如麻，他到了上京后却发现这位君王容易不耐烦，容易躁，可皇宫中的内侍宫也并非时时刻刻动辄得咎，除却后宫宠妃无定数，其他都还好。可现在，尽管皇帝并未杀，只不过是踹翻了一张桌子，可他仍旧不由自主生出了的畏惧。

难道接下来他就会看到这位君王的真面目？

可陡然站起身的北燕皇帝却并没有大发雷霆，他踩着满地瓷器碎片和食物残渣，旁若无，闲庭信步似的径直走到了甄容面前。他没有理会严诩的阻挠，只是上上下下打量了甄容一番，随即又仔仔细细看了看越千秋，最终再次低笑了一声。

“朕很好，南朝的在身上会纹什么样的图案，能不能让朕好好看看？”

堂堂一国之君，竟然提出这种要求，严诩对比了一下自己的那个舅舅，不得不承认自幼被太后和大臣用礼仪熏陶出来的舅舅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可此时此刻北燕皇帝却偏偏理直气壮，他自然很有些棘手。可不等他开，越千秋就抢在了前。

“这是甄师兄的伤心事，皇帝陛下何必强所难？”

若是别敢用这样的气对自己说话，皇帝早就发怒了，可今天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应接不暇，他也懒得啰嗦，直截了当地说：“若是你们希望，今后在这大燕的一亩三分地上，没敢拆你们的马车，现在就爽快一点，朕不想费时间！”

话音刚落，皇帝就只见甄容抿紧了嘴唇，却是上前一步，一把将严诩刚刚披在自己身上的外袍掀开，露出了赤的上身。然而，皇帝在意的只有刚刚惊鸿一瞥的左肩那处刺青，此时他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最终竟是伸出手去，摩挲着那纹样。

发现甄容的肩膀猛地往后一缩，他就再次低笑了一声。

“确实是有些年的东西了，你说是儿时胡闹，也有能相信，可南边的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绝对不可损伤，就算市井武夫，也大多应该是成年之后才刺下去，图个威风。所以，不会有多少知道，这玩意不会随着时间慢慢长大，小时候纹多大，长大了之后也就才多大。”

说到这里，皇帝往后退了两步，又盯着这刺青用手比划了一下大小，旋即呵呵笑道：“这要是你七八岁的时候刺的，当时这块区域应该很显眼吧？要是再小些刺的，这么大一块，对于婴儿来说，恐怕更要从前胸肩膀一直延伸到后背。大燕皇族贵族虽说常常会在很小的孩子身上纹身，可这么大却少，除了某些发疯的家伙。”

皇帝眯了眯眼睛，竟是轻轻在甄容那露的肩膀上拍了拍：“做个吴不错，至少有护着你！唔，不过既然朕的箭将军说你武艺高强，建议朕招揽你，你如果愿意，朕也可以在身边给你留一个位子。箭将军已经有了，刀将军却还空着！”

尽管这番话听上去很温和，很关切，可甄容却恍惚间脑际一阵空白。浑浑噩噩的他只觉得有拽住了自己的一边胳膊，随即听到了一句硬梆梆的话。

“这是我大吴英才，恕不割。”

而越千秋事先和甄容做的预案之中，曾经设想过皇帝会出言招揽，可却没想到皇帝竟会解释这纹身大小和年龄的关系。知道此言只怕会在甄容心中留下一个的刻痕，看到严诩一把将甄容拉到身后，可他一面感慨能当至尊的就没个省油灯，一面手忙脚帮甄容把严诩那件外袍重新披上。

紧跟着，他就挡在了甄容面前。

“皇帝陛下恐怕要失望了，甄师兄是用剑的，当不了刀将军。只不过，如今甄师兄已经如皇帝陛下所愿，让您看过这东西了，您是否言出必践，把答应过的公道还给我们？今后使团呆的地方，若是还有再悍然闯，我们是不是可以毫不客气地还击？”

所谓的公道，就是容许你们还击？自信倒是不小！

皇帝若有所思看着越千秋，最终皮笑不笑地说：“那几个假传圣意的混账，今后不会再出现了。既然南苑猎宫那地方一而再再而三有搅扰，朕短时间也没空过去，你们就挪个地方吧。晋王府也好，兰陵郡王府也好，皇宫也好，有的是空屋子，你们想住哪儿？”

再次遭遇这羚羊挂角似的出招，越千秋却显得很镇定。他不慌不忙地说：“客随主便，皇帝陛下想让我们住哪就住哪，哪怕是住到秋狩司去，我们也没意见。如果您难以决定，您可以拈阄，给老天去做决定。”

皇帝终于再次被这似揶揄似当真的话给逗乐了。他轻轻摸了摸额角，仿佛不以为意地说：“你们这次的使团有点意思，那就住在宫里吧。”